藝術、美學與設計理論的意識形態演進史

以往的藝術家或設計名家曾經發表過大量的關於藝術或設計與美學的種種理論學說，而身為這個圈子中的人士也無可避免的會接觸到這些學說主張。

這篇文章並不是打算談論這些理論的實際內容，而是要談論我們應當以什麼角度來正確看待這些思想主張會比較客觀。

這篇文章中所提到的「藝術」基本上可以直接替換為「設計」也說得通，因為這兩者在很多時候都是本質類似的東西，而藝術理論本身往往也與設計理論相去不遠。

那麼我們就開始說故事吧！

如果要說一個藝術與設計的故事，那麼這故事的起點必然就會是古希臘時代了.....。

古希臘時代的思想家們所提出的種種藝術理論的核心概念就是～「幾何學」。

那時代的人們相信這個世界必定是依循某種「真理」而形成與運作的，而所謂的「幾何學」就是用來描述這個真理的語言。

但是要注意的是，那時的人們所說的「幾何學」實際上接近於我們這個時代所說的「科學」，或者要說是「數學」也可以。（數學是科學之母，是用來描述科學的語言）

由於那個時代還不存在「科學」這個字眼，所以才會說是「幾何學」。

古希臘人將幾何學作為解釋這個世界運作的終極答案，在現實世界中也隱約觀察到某些事物所形成的秩序(Order)可以用幾何學加以解釋，於是幾何學成為他們眼中真理的代言人。

對於那個時代的人們來說，他們相信一切事物背後都有一個真理作為支撐，或者說他們相信一切事物的運作必須符合他們眼中的真理，也就是「幾何學」。

而所謂的「藝術」當然也包涵在萬事萬物之中，所以得出一個簡單結論～「藝術必須符合真理、藝術的目地就是追求真理，而幾何學即是真理。」

由於把幾何學作為當時藝術理論的根基，所以當古希臘人談論藝術理論時，總是不脫「比例」、「秩序」、「數字」、「形式」這些概念，這些概念在本質上都是以數字所形成的關聯性有關，也就是以「幾何學」為基礎的衍生。（在其後兩千多年的西方藝術史中一直都在....）

「條理（形式、秩序）和比例是美的」、「在數目中找出了和諧的原理與關係」～畢得哥拉斯。

「保持著度量和比例總歸是美的」～柏拉圖。

「美之主要的變化是：正當的安排、比例與定型」～亞里斯多德。

然後故事發展來到了中世紀，也就是由神學所主導的時代。

中世紀的藝術理論基本上承接了古希臘時代的主張，只不過再加上了「上帝即真理」的條件罷了。

「上帝乃是每一件美的事物的原因」～亞歷山大克雷孟。

「創造物正好比書上的文字，指向創造主」～教父　雅答那修。

在中世紀的種種藝術理論中，只不過將承接於古希臘的思想再加上了上帝的光芒而已。

隨後的文藝復興時期也大致上一樣........。

但是當故事來到了近代，確實變得不一樣了。

簡單的說，若把前述時期的藝術理論通通丟到垃圾桶，之後剩下的東西就是近代的藝術理論了。

好了，故事講完了！

也許有人發現這故事的內容幾乎集中於古希臘時代，故事越是接近現代越是一筆帶過。

這確實沒錯，但是這是因為我們的思想主張受到古希臘時代的主宰近乎兩千年之久，除了作為起點的那個時代之外，確實沒有什麼好談的，不是嗎？

但是為什麼近代的人們要將前人所建立起來的那些理論學說通通捨棄呢？

腦袋清楚的人應該有看出一件事實～前人所提出的那些主張幾乎都是建立在他們腦袋中所具有的意識形態之上，而不是出於自由意識所做出的結論。

古希臘時代的人們盲目的相信真理的存在，於是進而將符合他們的"真理"的思想作為一種藝術理論來接受。

中世紀的人們受到基督宗教的思想主張的影響，於是將符合於這個意識形態的藝術理論當成"政治正確"的理論來接受。

而近代的人們腦袋中並不具有相同的意識形態，所以前人所願意接受的那些理論對我們來說都毫無說服力可言，所以被我們所捨棄....。

而所謂的「意識形態」本來就是毫無道理可言的東西.......。

唐朝的古人認為楊貴妃的豐腴體態具有美感，而當代的人們會做如是想嗎？

古希臘人所崇尚的黃金比例（從幾何學所衍生出來的東西），在我們眼裡有任何價值嗎？

Why ?

一切終究是腦袋中的「意識形態」在作祟啊！

在近代的藝術中，「印象派」、「野獸派」、「浪漫主義」、「抽象主義」、「構成主義」、等等目不暇給的種種學說理論紛紛出籠，而且在本質上很明顯是完全違反古典藝術理論的，但是這些東西至少還稱得上是一種"規則"。

若是更晚近的當代藝術，甚至連所謂的「xx主義」的字眼都不再出現了。

於是我們當代的藝術（設計當然也是）成為了一種"沒有規則"的藝術，這句話並不是比喻，而是擺在眼前的事實。

請想想那些玩小便斗的（杜象）、玩印刷的（安迪、沃荷）、玩日本動漫角色的（村上隆）、玩火藥的（蔡國強）、玩動物標本的（赫斯特），這些藝術背後真有所謂的"規則"嗎？

那麼為什麼當今的藝術與設計會演變成這個模樣呢？

理由大約如下述：

1.　因為當代的人們確實認清了前人所提出的理論終究只是建立在他們的意識形態之上的東西，對於不具有相同意識形態的我們來說也不具有任何說服力，所以被我們捨棄。

2.　當今的藝術與設計相當講究創造性的有無，而理論、規則的存在在本質上就是一種壓抑創造性的東西，所以這些東西的消失對於創造性的發揮是必要的（"沒有規則"就是我們所希望的）。

有一個明顯可觀察到的事實便是～舊時代的許多藝術家、設計師、哲學家、思想家很喜歡發表論文著作來闡述自己對於藝術設計的理論見解，而當代的人們基本上是不這麼做的。

（我是指以嚴肅的角度來闡述自己的理論主張的那種著作，不是指用來拉抬自己身價的出版品，而後者倒是相當多）

當代的人們只"做"藝術與設計，但是不願意"論"藝術與設計。

當代的藝術家與設計師也頃向於不會主張自己的作品是依據某某理論、主義的"規則"所製作出來的東西。

若一個作品是依據既有的某種規則所衍生出來的東西，那麼這東西怎麼可能會有創新呢？

而且一旦做出這種宣稱，那無異於承認自己缺乏創造力，而創造力卻是當今這個時代所重視的東西。

更何況若是提出任何的理論主張，難保在他人眼裡只是另一個不具說服力的意識形態罷了！

而且藝術家或設計師本人容易因此而被定型，又落入了被他人認為缺乏創造力的陷阱裡........。

最後我想說的是，多數學生（包涵教師）都會試圖想要從前人的理論著作中去尋找出一個遊戲規則來遵循。

但是當你這樣做的同時，請確定自己真的有能力分辨出那些著作的內容在本質上到底是什麼樣的東西。

如果搞不清楚這一點的話，也許從一開始就不要去接觸那些東西反而比較好.......。

實際上大多數前人的藝術與設計理論的著作，在本質上也只能當成「歷史」來看待。

如果要把那些東西當成「規則」來理解，至少可以肯定不是屬於這個時代的規則，同時別忘了我們卻只能活在當今這個時代啊........！

延伸閱讀：「西洋六大美學理念史」By Wladyslaw Tatarkiewicz　（台灣網友請按我、大陸網友請按我），這本書的內容相當重要，如果你想要接觸以往的大師所留下的理論著作，最好先看過這本書打個預防針會比較好！